啓蟄



  王馬小吉像道春雷,總在意外中悶然作響。撕裂帶有寒意的空氣,產生裂痕,對比前後,有多麼地不合時宜,就有多麼地理所當然。
  春雷一落,蟄伏於洞穴土壤中的昆蟲動物紛紛驚而走之。稱之為現象,卻並非是種肯定無比的宣告,宣告在那之前便是冬的終焉,又或在此以後即為春之伊始。季節交替時氣象總是迷離反覆,綿綿春雨伴隨而來,澆熄了原野的枯竭,挾帶水分與霧氣,使他望不清遠方,光是顧及周身就費盡力氣。
  然而每逢春季必有春雷,要說最原終一對此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倒成了謊言。


  雨期進入第三天。讀到一半的小說的書頁邊緣潮濕翻起,他試著用指尖撫平,卻屢屢不見成效。上午停過雨,一個小時左右,等到懷抱僥倖心態的他用完午餐正準備從外頭回來時,又開始下了起來。他只好拿外套罩住頭,滑稽而老套地在雨中奔跑,喘著氣一連爬上三樓,外衣和褲管濕去大半。
  今天沒有其他預約訪客了,換過一身便服的最原坐在窗邊辦公,玻璃窗上都是水漬。他時不時望向樓下人行道被雨滴打出細小漣漪的積水,注意力渙散,寫錯了三個漢字,全都忘了加上偏旁。
  雨一直下到入夜。晚餐他弄了點義大利麵來吃。往鐵鍋裡放水,電磁爐溫溫冷冷,沒有火焰燃燒,讓最原少了一點「烹煮」的實感。他站在鍋旁,盯著水底的氣泡冒出水面鼓噪,咕嘟咕嘟。熱氣朝他臉上撲來,撕開未拆封的塑膠包裝,往沸水裡丟入螺旋狀的麵條,拿著木勺子攪拌,三心二意。
  熱水把麵條變得浮胖,澱粉則使水顯得混濁。化學反應。他在心裡默默唸道,等時機差不多,按掉電磁爐開關,撈出,盛盤,再從冰箱拿出肉醬淋到上頭去。胃口並不好,叉子翻來弄去,就是沒什麼入口的慾望。大概是中午的漢堡裡加了太多醃黃瓜。他把吃剩的晚餐丟進廚餘袋,碗盤泡在水槽裡。踩著拖鞋,又窩回沙發上看書。
  讀完一個章節,他才恍恍惚惚想起今天一整天都忘了放音樂。韋瓦第擺在音響旁,貝多芬則在唱匣內空轉。他從沙發上起身,腋下夾著書,拿出《第五號交響曲》,換了一片喜歡的爵士專輯,按下播放鍵。

  轟隆!

  窗外亮過刺眼的閃光,幾乎就在同時,巨響便轟然而至。他來不及從閃電和雷聲的間隔秒數來計算落雷處距離自己多遠,只知道總之近得不得了。
  門鈴響了。
  比起偵探小說,更像是恐怖片的氛圍。在他轉身去應門之前,他忍不住又壓了壓那不聽話的紙張邊緣。鑰匙插進鎖孔,多段鎖隨著鑰匙扭開的圈數喀拉喀啦地一節一節接連解開。最原一邊努力回想:──以前他要進房有敲過門嗎?
  直到解開最後一道鎖,門外那人仍在溫馴地(溫馴地?)等待。他握住門把,遲遲不知該如何應對。
  雨再也沒有停過。最原終一無法預期即將見到的是一個被淋成落湯雞的、還是一身清爽的對方。因為他那似乎該引以為傲的所謂「偵探的直覺」,在王馬小吉面前,簡直毫無用武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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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間星丘 的毫無CP味的最王文。

14 Jun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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