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角

 

【死角】

一、在武器、雷達、或觀測員能力所及的最大區域內,因其間有各種障礙物、地形,或因彈道特性,或該武器的射擊能力受限等,致不能自某一位置以火力或觀測所掩護之處。

二、在視力範圍或某個角度內觀察不到的地方。

三、位於某個位置、立場所無法察覺的事。

四、尚未受到潮流、風氣等影響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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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抿了抿嘴唇,上頭沾滿鹽粒結晶。

  啊,海洋。多麼熟悉。一開始我坐在樹下聽海浪拍打到灘上的聲音,一不小心沉迷於書本當中,直到天色漸暗,塗果醬般地把影子抹進字裡行間,句子也開始變得黏稠難辨。我抬起頭好確認這不是錯覺,便見半邊的夕陽沉到海平面下,把我和附近整片石灘都照得遍體橘紅。嘴唇嚐起來鹹鹹的,可惜我沒有帶水,只帶了一本書。

  肚子餓了。我想,大概沒多久就會來了吧。

  我端坐在原地靜靜等待,等到我的名字與海水分離,像顆倒帶播放的打水漂石子那般彈跳地朝我奔來。我癡迷地望著那些濺起的水花,最終接起那顆石子,打開掌心,它既扁平又圓滑,是顆漂亮的鵝蛋石。

  日向同學總算走到樹下,「喂──狛枝──」他一邊說著,仍舊左顧右盼,四處張望,尾音拉得長長的。「狛枝──你在哪──」

  日向同學、日向同學,就憑你的眼睛是瞧不見我的。

  又聽他喊了一陣子,我才終於開口:「日向同學,我在這裡喔。」

  突然隆起的肩膀證明他再度被嚇了一跳。日向同學轉過身,有些侷促。

  「你剛剛又跑哪去了?」他喘著氣問。

  我笑吟吟地回答:「哪都沒去。」

  日向同學用另一隻眼睛盯著我瞧,沉默了一下,「算了。」然後他說。接著便抓住我的手──噢,我的手──牽著我離開海邊。

  「日向同學,肚子餓了嗎?」

  「餓壞了。你想吃什麼?」

  「嗯──紅豆麵包跟牛奶吧。」

  「你在找碴嗎?」

  「啊哈哈。」

  他牽著我的手一股勁地往前走。或許他其實是向著一個明確的目標前進也說不定。自從和日向同學一起行動後,我就不怎麼費力氣去記路了。牽我的那隻手很冰,一點也不像剛運動過的那般冰。以前他的手要暖多了。

  現在我已經漸漸知道待在哪裡日向同學就找不見我,除非我開口叫他──彷彿他的耳朵就沒有問題似的。有時就算我站在他面前,近得可以把氣呼到他的臉上,日向同學也不見得能看到我。當然,在他看得到的時候,會皺起眉頭說:「太近了,你幹嘛啊!」

  一旦他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便會開始找我。究竟是因為他天生愛操心,還是怕我又惹出什麼麻煩就不得而知了。不好使的眼睛在另一方面給了他一種「直覺」也說不定,嗯,肯定是這樣沒錯。

  我挺喜歡看日向同學到處找我的模樣(儘管我離他不過咫尺),所以總是忍不住使壞心眼,非得要他焦頭爛額了才肯出聲。因為他必須要先「發現」我,才能夠「看見」我嘛。雖然不是一直都會這樣,當我望進他,那異色的眼瞳中並沒有反射我的身影,而日向同學對我的視而不見,會讓我明白:唉呀,這裡也是死角啊。

  於是,他朝我跨一步,我就向後退一步;他轉變方向,我就以他為中心,從善如流畫了一個圓弧。從旁人來看,我們大概像在跳滑稽的華爾滋吧。逐漸抓到箇中訣竅的某一次,我正在享受這個被尋找的過程,左右田同學恰巧路過,露出了古怪的表情問:「你們兩個在幹嘛?」日向同學就馬上發現我了。那時,日向同學立刻地抓住了我的手臂,我感覺到他在微微顫抖。

  啊啊、真是有趣啊!

  我試圖在這當中找出一套規則,可惜的是就算找到了,這個規則也不能適用於其他人身上。日向同學漸漸少問我「怎麼突然消失了」,恐怕他也隱隱約約地知道,並不是「我不見了」,是「他沒看見」而已。

  其實要消除死角的方法簡單得不得了。聰明如日向同學怎麼會不知道呢?啊,可能就是因為是聰明如他,就算在我面前一覽無遺,但因為那是他的死角,所以他才會不知道吧。這方法真的非常非常簡單,那就是──把眼睛閉起來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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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餐吃了日向同學做的烤魚跟用當地食材煮的雜煮。在雜煮裡面吃到了鹿肉和玉米還是第一次呢,不過真不愧是日向同學,味道方面倒是沒話說。吃完飯做了簡單的收拾,我們到附近散步,為了不讓我消失,他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偶爾這樣也不錯呢。

  我們聊到鎮上那座新蓋的教堂,聊到送報員,聊到日向同學後頸的曬痕。聊到火車上硬得要命的座椅,聊到讓乾糧變得好吃的方法,聊到下次的啟程日,聊到某本記得內容卻總想不起書名的小說。話題斷斷續續的,我是不在意這種事,希望日向同學也別顧慮。

  每當對話告一段落,日向同學就不時地看向我這邊,唉呀唉呀。我盯著他的鼻頭,儘管最根本的問題倒也不是出在眼睛上頭。那些被分之為二的東西,南轅北轍。

  趁著日向同學去上廁所的空閒,我看見廁所旁的草叢好像有些什麼,便情不自禁地向前走近查看。是一些瓢蟲,攀著草葉,在路燈下暗金色甲殼帶有絨毛質感,上頭有為數不少的黑色斑點。這些淑女們,這些飛翔的淑女們,孜孜矻矻日夜不繼地食著葉面,這究竟是利還是弊呢?

  當我正在思考這個艱澀的問題,後頭的日向同學突然大喊出我的名字,與其說是呼喚,更像是呻吟。我被他的聲音嚇到了。轉過頭,只見他蹲在原地,用雙手摀住了自己的眼睛。

  我趕緊說:「日向同學,我在這裡。」

  日向同學抬起頭,眼神渙散。但裡頭裝了我。

  我又說了一次:「日向同學,我在這裡。」

  他站了起來,說:「……嗯。」

  「我在看瓢蟲。你知道這是什麼品種嗎?」我問。

  他微微瞇起雙眼平視,過了兩秒後說:「是茄二十八星瓢蟲。……真虧你能找到啊,這裡不是它的分布地區跟時間吧。」

  「哦,是這樣嗎?」我一派輕鬆地說。

  所謂的「丈八燈塔,照遠不照近」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

  實在太矛盾又有道理了。我不禁笑了起來,日向同學看著我,表情有些無奈。我走到他的身邊,他已經站起身來。想著是不是要安慰他呢,最後還是作罷。胸膛的部分倒是很溫暖嘛,儘管讓我有些喘不過氣。

  感受著日向同學的體溫,這時的我悠悠想著:好吧,等過一段時間再把消除死角的方法告訴日向同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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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子 生日快樂!


麵包和牛奶!


投桃報李第三彈,謝謝大家送我的生日日狛賀禮。

寫了這麼多年的日狛,其實是第一次寫狛枝視角的第一人稱……用了比較沒有嘗試過的方式寫,很有趣,日向君好好玩。

我也……好久……沒……寫日狛了……

寫得太奔放又意義不明了……(鄭重反省


希望莫子會喜歡……!

生日快樂!

07 Oct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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