蝋燭の炎

  自從諾克提斯王子誕生後,伊格尼斯就負起照顧他的職責。

  當然,這並不是餵哺或養育的意思。實際上他們只差了兩歲,論起「照顧」,至少在最初的十年內,兩人同樣都處於被人照顧的身份,關係與其說是君臣,更像是普通的童年玩伴。──儘管諾克提斯王子一點也不「普通」。幼兒的他伏趴在床邊,用短而白胖的手指輕戳著嬰孩的諾克提斯臉頰上的酒窩。像這樣兩人待在一起玩耍的模樣伊格尼斯看過好幾次,堂而皇之地收進皇家相冊之中。

  等到伊格尼斯長大來看,這是多麼失分寸而逾越的行為,當時隨侍在側的父親卻也沒有阻止,甚至還拍成了照片。他知道自己的嚴謹性格正是遺傳自父親,便也曾私下問過,父親回答他:雷吉斯陛下說無妨。當時諾克提斯殿下需要的並非一個作為「臣下」的你。

  無論做什麼,永遠都要為了殿下著想,將殿下的需求放在第一位,並非給殿下「想要的」,而是要給予殿下真正「需要的」。陪伴在他身邊,你成為殿下的雙手與頭腦。父親是如此教育他的,為此伊格尼斯也進行過很長的思考,最後得到的結論是:為「王子」付出,更重要的前提,則是身為「諾克提斯」的這一個人。

  話雖如此,伊格尼斯也不打算只是做一名「臣下」。父親說的話他一字一句謹記在心,除了王子想要的,他也必須成為王子所需要的,當然,也不能忽略那些需求。儘管這位路希斯的王子殿下在往後的歲月裡仍總將不吃的蔬菜扔進他的盤子中,或對於他的苦口婆心,他的萬般叮嚀都漫不經心地敷衍過去,他仍舊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那些或許他不喜歡,但他需要的行為。與「王之盾」不同,通常他是站在諾克提斯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伊格尼斯也早已決定,這位大人就是他這一生要追隨侍奉的對象,是他的王。

  當他們都還小的時候,他喚他「諾克特」。直到他長成少年,感到拘謹與禮節身份的劃分,叫了一陣子的「諾克提斯王子」。到後來,終歸又回到了「諾克特」。

  大約在「諾克提斯王子」剛轉換回「諾克特」的交界處,伊格尼斯再一次用「諾克特」稱呼他時,諾克提斯愣愣地看著他好幾秒,才轉過頭去,說:「喔,怎麼了」。沒過多久事故便發生了。諾克提斯休養了好一陣子,終於擺脫輪椅,雖然動作上還有些不協調,但也能慢慢地走路和下樓了。

  露娜芙蕾亞殿下將生氣帶給諾克提斯,卻無法將埋藏在他內心的恐懼種子給完全根除。那段時間諾克提斯很怕火,也怕黑。新任侍女道她們總在王子睡著後才關燈,他卻常常在半夜驚醒,發出呻吟,冷汗遍布全身,蜷曲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又不許她們將床邊的油燈點燃。她們只好打開整間寢房的燈,王子的睡眠卻依舊零碎而充盈著夢魘。

  伊格尼斯是在諾克提斯的感冒遲遲未見好,經過他再三詢問,才從貼身侍女那邊得知的。一開始侍女支吾其詞,他也不由得變得口氣強硬,也許是看在他只是一介少年,又是王子的伴讀的份上,她們這才吐實。「殿下要我們別告訴任何人」,侍女低著頭說。他追問:「雷吉斯陛下呢?連格拉迪歐也不知道?」侍女面有難色,只是沉重地搖了搖頭。

  當天晚上,伊格尼斯留宿王宮,等到諾克提斯睡著後,才輕手輕腳地走進寢房,拉了把椅子坐在窗前,他的視力並不能只憑月光進行閱讀。於是伊格尼斯向椅背靠去,他也有些睏了,閉上雙眼小睡片刻,直到被諾克提斯的叫聲喚醒。

  「啊……啊!」

  「諾克特!」他從椅子上跳起,點燃蠟燭奔向諾克提斯。

  「不要!熄掉它!不要!」諾克提斯的聲音帶著咽嗚,燭光照亮他的臉,雙眼瞪得老大,飽含驚懼,淚水含在眼眶中忍著不讓它落下。雙手不斷地擺晃掙扎,腳蹬的力道較輕,在床單上無力晃動著。

  伊格尼斯把燈檯拿得遠了些,又用燈罩罩住,跪在床邊,握住諾克提斯的手安撫他,重覆道:「諾克特,沒事,冷靜下來。已經沒事了。」

  「伊格尼斯……?」諾克提斯看著他,像是剛從窒息的海洋中被撈起,冷汗布滿雙頰,緊緊抓住了面前唯一的浮木。

  「沒事的。」

  「伊格尼斯……」

  「我在這裡。」伊格尼斯說。「睡吧。」

  「……嗯。」諾克提斯說,微微放鬆了力道,他側過半邊身子盯著他。面對和自己年齡沒差多少的伊格尼斯,諾克提斯比較不會逞強自己,也沒有必要總是裝得「像個成熟的大人」,或者「像個王子」,不需要非得「像個未來的路希斯王」。伊格尼斯看到枕頭上有些浸濕的痕跡,他假裝沒看見。

  「要把燈熄掉嗎?」伊格尼斯問。

  「……沒關係……」諾克提斯說。「你也上來。」

  「好。」伊格尼斯上了床,諾克提斯為他摘掉眼鏡,吸了吸鼻子,把潮濕的枕面壓到頭下。燭影搖曳,兩人維持著握著手的姿勢一起躺著。「晚安,諾克特。」伊格尼斯說,諾克提斯在他的注視下緩緩地閉上雙眼。

 

  直到他的眼睛只能夠隱隱約約地感知一點光線,瞧,這份黑暗,籠罩著國土與人民,是覆蓋在他面上的罩紗。然而伊格尼斯並不懼。黑暗總會過去,在無盡的黑暗中,至少他還能瞧見那麼一絲微弱的燭光。洗去淤泥與塵土,他感覺到諾克提斯坐到他的身邊。他的王一直都在身邊,就算沒有牽起彼此的手,也能夠知道彼此。

  「我在這裡。」諾克提斯說。

  「是啊。」伊格尼斯說。「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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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き火的前傳番外


火系列,有機會的話再寫寫伊格尼斯和格拉迪歐吧!

17 Jul 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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